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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墓誌銘
作者: 愚夫	日期: 2011.01.16　　天氣: 　心情:

大約一個世紀前，英國一個年輕人喪妻，悲痛之餘，他在妻子墓碑上寫道：「我的燈火已熄。」一年後，這人認識了一個女人決定續絃，可是墓碑上的那行字令他坐立不安。他問牧師可否磨去重寫，牧師答曰不可，只能加上字句改正，於是他添上一行：「如今我又點燃一根火柴。」

美國西部拓荒時代的墓誌銘極有草莽性格

美國西部拓荒時期，生活條件差，再加上法紀蕩然，人命低賤如草，有墓誌銘為證：

「他被拉上絞架，因為我們的失誤。

可是錯已鑄成，他已經一命嗚呼。」

這類墓碑不少，赤裸裸的語言頗有鄉野傳奇的味道，想像力豐富的人簡直可以鋪陳出極短篇來，如：「此人卡到魚刺，從此變成天使。」又如：「這塊草塚屬於彼得．丹尼，因為他太早脫下冬季棉衣。」

有的墓誌銘寥寥幾行字就勾勒出一個人的「特色」，頗有畫龍點睛之妙。

一個墓碑寫道：「有人有後，有人無嗣；這個女人善生善養，二十一個孩子喊他娘。」果真如此，這樣的紀錄確實足以傳世。

也有墓碑道出逝者的終生憾恨。一個為家事操勞了一輩子的主婦寫出她對天國嚮往的理由：「這裏的一切正如我所願──沒人吃東西，所以沒有碗盤要洗。」

婚姻乃人生大事，墓誌銘描寫夫妻情深的自然不少，不過也有人不怕家醜外揚，就怕後世不知婚姻的慘烈：「威金森和妻子魯絲長眠於此。兩人戰事終於偃旗息鼓。」

異曲同工的是，佛羅里達州一婦人的丈夫一生風流成性，他死後她在墓碑上刻道：「起碼我知道你今晚睡在哪裡。」苦澀溢於言表。據說許多觀光客把這塊墓碑敲得七零八落拿回家當紀念品，修補後的墓碑已不見這句酸得傳神的警世箴言。是這位怨婦終於原諒了她的冤家，還是不堪其擾？恐怕後者可能性大些。

一位名人大概生前就知道身後不得安寧，乾脆跟遊客玩起遊戲來。他的墓碑前前後後只有這麼一句：「猜猜我是誰？」不管這人是誰，對張愛玲「成名要趁早」的名言八成不以為然──寧可在這麼重要的石碑上隱姓埋名，對自己的名氣勢必深惡痛絕。

精采的墓誌銘不勝枚舉。一個男人的墓誌銘信誓旦旦：「我發誓，今生今世絕不再婚。」好個順水推舟。

一個衝浪迷的墓碑寫著：「此人愛逐潮，已乘浪安抵天堂。」好個得其所哉。

還有個早逝的女孩墓碑上刻道：「我在地球含苞，將於天堂盛開。」樂觀進取得令人動容。

相逢本是緣，一笑泯恩仇

看到這些精簡幽默的墓誌銘，我每每想到「相逢本是緣，一笑泯恩仇」這句話，彷彿走過一生一世，一切糾葛就這麼一筆勾消。近年來國內預定遺囑、預留墓地的風氣漸開，越來越多人能接受死亡是人生一部分的觀念，墓園規劃也日見清簡，我樂見其成。

慎終追遠的傳統值得尊敬，也值得保存，不過何妨換個輕鬆的方式為之。有人在墓碑刻上一世功勳，鉅細靡遺，人人見之肅然起敬，這當然無可厚非，不過把一生濃縮成三兩句話自娛娛人，似乎更能顯現逝者的生前樂趣。一方石碑述說一生，看似輕描淡寫，其實更令人印象深刻。

據說英國作家蘭姆小時候跟姊姊在墓園散步，早慧且認字不少的他，看到墓碑上的銘刻盡是克己復禮、高風亮節之屬，不禁問：「頑皮的人都葬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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