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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真情如赤子
作者: 紅袖	日期: 2023.06.07　　天氣: 　心情:

無意間又聽到老公唸叨婆婆生前最愛說的那句話，
『不要打壞厝角﹝台語：房客﹞的感情，老來比兒子還友孝，一個月
還會上門走一回。』
這是幾十年前就愛說笑的一位年紀足以當我長輩，輩份又跟我一般的
姻親一再提醒脾氣一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婆婆，千萬別讓房客覺得
難搞！
這位長輩大哥是這世代少見的“真”人，在別人眼中是個大老粗，但
在我們感覺上他活的很自在。他年輕時的工作是需要扛著粗重布袋四
處送貨，婆婆當年在附近開店，一向豪氣海派作風的婆婆總會準備一
堆的飯菜隨時讓親友能在用餐時間不餓著，家中不開伙的他就像不定
時炸彈隨時轟炸！
婆婆每每回憶起那段日子就會大笑不已，他進門第一句話總是『大家
都吃飽了沒有？』因為他的習慣是把所有的剩菜都倒入飯鍋裡，直接
攪和著吃。飯鍋絕對都是十二人份剩下大半鍋的狀態，他不會考慮不
會遲疑，在飯菜上直接淋入醬油、倒上大顆的蒜頭和辣椒，像山林野
人般吃食！吃飽喝足的當下，就往水龍頭下淋頭，對著喝水，然後就
倒頭大睡。還有過一次過年前，大夥兒都在忙沒人注意他的行縱，直
到他老婆上門找，有人聽到從樓上廁所發出打鼾的聲音，推開門看到
他整個人就躺在浴缸裡睡大覺！
讓大家嘖嘖稱奇的是，他吃雞鴨鵝肉，從來不吐骨頭；西瓜整顆捧著
吃完，不見一粒籽。他說牙就是讓人啃的，不啃不練就會退化；胃腸
就是讓人磨的，籽進肚裡自然就會消化，消化不了自然就會拉。
他一輩子不躺枕頭，直接就枕著衛生紙睡，他說省下買枕頭的錢又可
以方便大半夜找衛生紙用的麻煩。唉！真說不過他。這輩子到他家還
有件奇景，任何吃食都隨意放在四處，不開伙但是什麼怪東西都可能
找得到，誰也沒辦法告訴你那是何時出現在桌上？幾天了？但是，他
三個孩子從小頭好壯壯，也沒出過什麼大毛病。
就因為如此率性，他總會不經意的得罪到許多親友，加上大嗓門又加
國罵....但是偏偏跟我婆婆的感情一直保持的很好，即使我們已經搬
遷到台北數十年，只要婆婆有空南下或者他北上，絕對不忘見上一面
。每年清明掃墓前婆婆也會託付他先去幫忙清理幾個老舊的墳地，一
直到幾年前決定將墓地遷移進塔位後，才沒有再麻煩他四處奔波帶著
鐮刀去割那些比人還高的墓草堆！
讓我們最感念是婆婆過世當天，他聽說婆婆住院想來探病，一早搭五
點多的火車北上，但在半路上就聽到婆婆病逝；他跟兒子趕到醫院時
婆婆已經移到地下樓層葬儀社安排的小房間裡，當時我們已經圍著婆
婆身邊隨著頌經團的師姐們在助念，一個七十幾歲的老人掛了滿臉的
淚，率真的他居然直接揭開婆婆臉上的白布想要再看她最後一眼！當
下馬上被助念的師姐喝阻，但在我們眼中看到最真誠的不捨之情。他
失望的一再回頭凝視白布....臨走前一再交待我們，提早讓他知道家
祭的日子。嘴裡喃喃地抱怨著，怎麼不早通知他上來探病？
這些年他的直樸被晚輩視為難相處，早早就讓自己回歸山野中獨居種
菜吃野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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