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本來就存在,只是我們從未相遇,或相遇後情愛種子發不了芽,「妳」對我就不會有任何牽連。我們各自生活,各自在原有的脈絡裡喜怒哀樂,妳是妳,我是我。在誠品書店,在台北東區街頭,在選舉的人潮,在夜市小吃攤,在一本書的感動,在一部電影的歡笑與淚水,在交錯的公車火車捷運自用車,在林林種種各式生活場景裡,我們很可能已經「一起」分享過相近的情緒和感受。但仍不相識的我們,僅能憑信念堅持著,深信這世界總有一個「妳」會跟我投緣,跟我一樣為日本偶像劇起伏迭宕的劇情著迷,為米蘭‧昆德拉夾敘夾議的小說沈醉,為長島冰茶誘發的微醺陶然迷惑,為及時搶購到的六折精品自得,為阿莫多瓦電影裡的人性流露落淚。我堅信,就算我再怎麼渺小再怎麼潔癖,總會有個人,在某個角落跟我一樣,等一個對的人出現。「我」等「妳」,「妳」等「我」。每個人都在等一個人。有時候,我們以為等到了,等對了,過一段時日,才發現錯了,錯得離譜。有時候,我們以為世間大概沒這個人了,猛回頭,竟驚醒到,待在身邊許久的那人,就是全心要等的人,然而這時多半已悲劇收場。更有時候,我們一開始就不讓自己相信愛情裡有「等一個人」這回事,可就有那麼一天,那麼不湊巧,那個人出現了,妳或許抱著遺憾過下半生,也或許飛蛾撲火,犧牲一切要跟那人在一起。每個人都在等一個人,等得到等不到,都有幸或不幸的發展。妳若沒有「等一個人」的堅持,愛情的魅惑程度就像進速食店,快則快矣,簡則簡矣,卻用不著大腦,當然也用不著激情。妳若癡心等過一個人,就會明白這段情書的動人了。「妳有如此甜美動人的臉,比這世界任何美麗的臉都更好的是,妳那甜美、素淨、可愛、天使般的性格,如此奔放而不做作,我永遠相信我們能穿透彼此的靈魂。」二十世紀初,愛爾蘭民族主義政治家威廉‧歐布萊恩( William O'Brien),談戀愛不忘民族大義。他的女友,蘇菲拉法珞薇琪(Sophie Raffalovich),十足勇敢的女性,發願把獄中男友寫的小說翻譯成法文出版。她的美,能得到多少男人認同,歐布萊恩根本不在乎。歐布萊恩一邊爭取愛爾蘭民族獨立,一邊摯愛著那張如同聖潔修女般的美麗臉龐,他等過她,他因為等到她,使自己的牢獄之苦愈發甘之如飴。等到一個人,等到一個「對的人」,我們忘卻了所受的現實之苦,也平添了應付日常生活之單調與乏味的勇氣。等一個人,因而是值得的。戀人相互說:我的生命因妳而豐富。妳問等到了,又失去;跟乾脆不等,哪個好?我,寧可選擇「等」。不等,是安全的,妳只須為自己的悲喜負責。但等過的人知道,為所愛的人悲喜,雖然代價可能極大,我們的生命卻由此而豐富起來,我們眼底不再只看見自己。十九世紀英國小說家薩克雷(W. M.jackeray ),可以為我作證。他著迷的女人儘管也喜歡他,卻終究只是喜歡而已,妳知道的,在愛情的語彙裡,「喜歡」跟「愛」差得十萬八千里,當一個人「愛」,而另一個人僅僅「喜歡」時,那是足以逼瘋戀人的。「當妳看我時,當妳想我時,我就在天堂。」薩克雷大聲的對她說。可惜這是單戀。單戀的結局,往往通向地獄。薩克雷比我們想像還慘,他在愛情地獄裡掙扎了很多年 。 即使這樣,他未必不快樂,至少他知道被看、被想時,天堂在哪裡!他終於能體會些微的戀人心情,「我的生命因妳而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