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瘋子

  在以前不叫吉米的時候，有一天，有一個住在八德路的客戶，

  帶著權狀，地籍圖等資料來找吉米，說有九間連棟的店鋪，

  想要改建，來問看看有沒有意願？

  吉米一看，地點絕佳，在中崙市場旁邊，是建商夢寐以求的好地。

  當下答應，合建也好，買賣也好。

  看到吉米高興，客戶嘴巴也笑咪咪。

  客戶：快要六點了，老闆！一起吃個晚飯如何？

  為了怕失去這個好案子，只好推掉原本的約會，陪這位客戶。

  兩人到了一間有名日本料理店，點了生魚片、炸蝦等幾樣道地菜，

  配上醇醇的清酒，客戶很滿意的享受著。

  隔天下午，客戶又來找吉米，要吉米一起去拜訪其他住戶。

  當然免不了又陪一頓美好的晚餐。

  好不容易拜訪完所有的住戶，以為可以鬆一口氣，不必天天陪吃飯，

  沒想客戶要求要盡快做興建說明會。還要現場錄影錄音，做光碟。

  全體員工不眠不休的趕工，兩個禮拜後，終於設計完成，做好銷售計畫。

  但開說明會時卻只來了三個住戶。

人雖然少，會還是要照開。

到最後做結論時，客戶突然笑盈盈的站起來，握著吉米的手說：

我很感謝各位的努力，做這麼完好的說明會，經過幾天的相聚，

感覺你們老闆蓋房子一流，像一條龍，但談感情卻像一條蟲。

言罷，大家面面相觀，驚訝不已，怎會這樣？

如果相信輪迴，那一定是吉米的前世掩埋了她，

而她到奈何橋時，也沒喝孟婆湯。

接下來的日子，客戶天天找藉口，要吉米陪她。

吉米疲於奔命，不得已找業務經理開車載她到處遊玩。

一段時日以後，知道吉米有意疏遠她，

但還不死心，時常打電話來要求見面吃飯，

吉米自知不可，委婉的拒絕，但在電話的那頭，彷彿聽到哭泣的聲音。

一再拒絕以後，終於漸漸平息。

大概半年以後，吉米在八德路上，巧遇另一個住戶。

那個住戶告訴吉米，客戶得到嚴重憂鬱症，體重只剩四十公斤，

天天躲在屋裡，不出門，不見客，不飲食，常常望著窗外嘆息、哭泣。

吉米於心不忍，老天為何做如此安排，真是罪過。

買了禮物，心想解鈴人還需繫鈴人，應把事情說清楚，不可一味逃避。

沒想到應門的是她的女兒，說她媽媽已經住院。

吉米趕到醫院，問了主治醫師，醫師搖搖頭說，

她病況很嚴重，再沒好轉，必須送到精神病院治療。

終於到了要送精神病院的日子，吉米請司機開車一起去載她。

一路上她都不發一語，沉默的坐在吉米旁邊，

吉米問：你知道現在要去哪裡嗎？

客戶凝視吉米一下：你是誰？管我去哪裡？醫院住久了，當然要回家。

吉米：你不認識我嗎？

客戶：啊，是樓下管理員，我怎麼突然忘記。

吉米：那你的朋友呢？怎麼沒來看你？

客戶：毫無音訊，聽說已經死了。

吉米：怎麼死的？

客戶想了很久：…不知道

車子抵達病院門口，因為有聯繫，警衛很快的打開大門，讓我們進去。

吉米第一次來到精神病院，不知道如何治療病患，

趁客戶還在入院初診的時候，要求醫護人員，帶吉米參觀一下。

首先看到的是醫療設備，與一般醫院大同小異，只是簡陋一些。

其次是中央廚房，職員們正在忙著準備午餐。

再來是診療室和輔導室，病人都乖乖的接受治療，並無異樣。

最後一間是器材室，裡面有醫療床、腳鐐、手銬、繩子、皮鞭、電擊棒…

  接著到達隔離病房，只見病患有的呼呼大睡，有的靜坐沉思，

  有的在找東西，有的東張西望，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憤怒咆叫，

  有的在化妝，有的一直換衣服，有的脫光光，走來走去…

  吉米走到門口，突然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

  向吉米招手，輕輕的說：噓！快點進來，我老公不在，讓我抱抱，沒關係…

  吉米搖搖頭，還真病得不輕啊！

再過去就是輕症病房，只見外面花木扶疏，有涼亭、噴水池，整潔美麗。

一群穿著制服的病患在那裏，有的拔草曬太陽，有的談天說笑，

有的看報紙，有的下棋，有的走來走去，好像在散步。

看到吉米走過去，一群人跟著圍過來，

一個人突然高喊：又來一個瘋子，沒穿制服怎麼可以到院子來？

吉米：我是來參觀的，不是瘋子。

病患：當瘋子有什麼不好，有住有穿，有吃有喝，不必在外面流浪，

      不必為三餐打拼，而且做壞事、強姦殺人也無罪，

      自由世界，哪一樣不比外面好？

病患：你才是瘋子，不知享受，還在外面辛苦勞碌幹什麼？

  吉米聽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真的，到底誰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