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背影

    「阿麗－」

    「阿雪－」

    「阿珠－」

    這一幕是五十年前，草屯戲院電影散場後，爸媽在觀眾椅上，一一找尋孩子

的呼叫聲。這件事是我們家族裡最津津樂道，也是最難以忘懷的一段共同記憶。

    那時候，我家在戲院隔壁開麵店，較長的三個孩子已經上學，他們做功課之

外，也要幫忙端麵、收洗碗筷之類的工作。而後面三個年紀小的，在家很熱又無

聊，就成天往戲院裡跑，不論是去找老闆的小孩玩或是看電影，都免費。後來就

都習慣睡在又大又涼快的戲院椅子上，反正散場後，爸媽忙完了，就會來找我

們，把我們一個一個背回家。

    記得有一次是爸爸背我，我趴在爸爸厚實的背上，摟著他的脖子感覺很安

全，但是當我張開朦朧的眼睛，看到媽媽背著小妹的背影，頓時羨慕起來，因為

媽媽是香香的、柔軟的。

 

    小學畢業那年，老師說台中的學習環境好，就帶我們一群成績比較好的同

學，到台中考私立中學。出發那天，我五點多就起床，輕手輕腳的深怕吵醒忙到

深夜的爸媽。就在老師點完名快開車時，忽然看見媽媽披散著頭髮，正奮力騎著

鐵馬趕來，沒睡飽的眼睛還腫泡著，她遞給我兩個熱騰騰的肉包，說：「怕你餓

著，出門要乖乖聽老師的話。」一轉頭又去拜託老師要好好照顧她的傻女兒。這

才朝我擺擺手，安心的踩著鐵馬離去。

    我從車窗探出頭，望著媽媽漸行遠去的背影，仍頻頻回首。心裡不禁難過了

起來，我ㄧ直以為在六個孩子中，又弱又小的我，總是被賣麵維生，始終忙碌的

父母所疏忽著，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媽媽對我都是這麼放心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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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讀台中女中的時候，早上都要在草屯警局門口排隊搭學生專車，因為人

數過多，只有排在前面的人才有位子坐。那段日子，收好攤子都已經三更半夜的

媽媽，每天一早總是幫我準備好便當和早餐後，才叫我起床漱洗。然後她就出發

到警局門口幫我排隊佔位子。

    在那一排綠制服的人群中，我的媽媽就那麼突兀的立在寒風中，只為了替她

的女兒佔一個座位。親眼看到我上了車，坐下之後，她才放心的回家再補眠。我

勸過媽媽，不用這麼辛苦，即使沒坐位，草屯到台中也只有三、四十分鐘，很快

就到了。但她仍一意堅持，總是怕我沒站好會跌跤，這樣辛苦的日子，一直到我

寄宿台中後才結束。我終生都無法忘懷替我排隊的媽媽，她那不一樣的背影，還

有同學們善意而羨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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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業和婚姻，就像在考驗離開母親羽翼保護的雛鳥，屢次在徬徨中，不知何

去何從時，總會想起母親劬我、護我的身影。一轉眼數十年過去了，當我飛得很

累，再回到父母身邊的時候，以前身健的媽媽已經彎著腰，拄杖走路，就像韓片

「有你真好」劇中的阿嬤，看了不禁潸然。歲月果真無情，饒不過一個曾經辛勤

的老人，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竟讓我的媽媽成了這副佝僂的背影，心痛加上自

責。

    是我已經離家太久了嗎？我不想在生命中留下遺憾，所以搬回草屯過自己想

要的生活，現在可以每天回家煮飯，陪陪老人家，感覺就是一種幸福。

ps.本篇為「寫給媽媽的愛」徵文入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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