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相逢，問起當年小自己10歲的男友，當年為什麼要追她。

「那時候，你不覺得我很老嗎？」R問。

現在，已經變成30歲男人的他，很生氣回答R：「妳怎會這樣說？」
嗯，看見男人生氣的表情，心情大悅。

R想，自己果然是女人啊，而且是年長的女人，才會分寸計較。

最近，R遇上另個年輕男人，再也不想問這個題目了，因為年齡差異更大了，那個差10歲，這個小自己超過一輪……光思考「自己15歲念中學時，男人才剛哇哇墜地」，興致瞬間消逝，這問題毫無意義。

在愛情的道路上，每個人都有年齡的疑惑吧？

究竟差異幾歲的戀人，是可以接受的？親人可接受的？朋友同儕可接受的？

傳統的「老少配」思維，總是男大女小；「姐弟戀」，則是近幾年時髦題目；倘若不是才子佳人，輿論慣性刻薄，閒言閒語的攻擊字眼是：「老牛吃嫩草」。

可是啊，哪頭老牛不想吃嫩草？不老的牛，也想吃嫩草啊？

只是吃嫩草的牛，多數不會區分公母；以人類來說，卻有男女之別。老男人和年輕女人，比較容易被接受；老女人和年輕男人，諺語形容詞，多數難堪。

人類的世界，顯然比牛的世界複雜多了。

R繼續思考，她和那些或老或小的戀人年齡距離，以圖示，輿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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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再老一點，距離可能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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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老更老，距離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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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剩下生命的週期了。

換句話說，輿論對於「18歲女孩 vs 28歲男人」，不是太在意的；相反的，「18歲男孩 vs 28歲女人」，就疑惑了，不給好評，「老少配」怎會是「女大男小」？他們哪會有好結果？

接下來，「28歲男人 vs 38歲女人」，輿論仍不看好；那麼，「48歲男人 vs 58歲女人」……大家都安靜了；「68歲男人 vs 78歲女人」，嘿，大家都點頭；到了「78歲男人 vs 88歲女人」，大家開始喝采，原因是：這對戀人時間不多，年齡再不是問題，愛情更加彌足珍貴。如同上述圖表。

作家張小嫻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這是極感性說法。

戀人們寫實距離是：「門戶、背景、財力、習性、價值觀不相當……」而，真正最殘酷的距離是：時間。

時間，對俊美醜惡、貧富窮苦、生老死病，都很公平；於是，有些戀人，十年後，可以閒話當年；有些戀人，十年後，只能焚香默禱。

零下一度的寒凍上海深夜，R帶了兩瓶紅酒跑來我家，她說，她痛恨輿論對「老少配」中對女性的不寬厚等等等，自己卻也陷入輿論規範，畢竟青春不留情。

大家常說：「青春的肉體。」對女人而言，與其說眷戀男人的青春肉體，倒不如說，比起年輕戀人的身體，女人更傷感自己年華消逝的容顏，這般冷酷。

R邊喝酒，邊在我桌上某封電費帳單信封上用原子筆畫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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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距離有多遠？可以測量嗎？」R喃喃自語。

我看著兩段距離的軸心，心想，倘若在數學的世界，1和2都是質數；2，這樣的偶數多麼難能可貴，是唯一的偶數又是質數。

率直說：2，就像這世代都會男女渴望的愛情，擁有不寂寞的情感，又保有自己的獨立自由。

可惜，2的純粹度太高，太難，太奢侈，世人因此以各種詩詞音樂美術雕塑詠嘆或讚嘆愛情，依然潰敗於愛情。

因為，當兩個人在一起，之後又之後，2將以N次方繁殖，仿如輿論，再也不是單純的質數了。

我想來想去：「愛情啊，會不會是一個數學題目呢？！」

如果說，兩顆心最近的距離，是夢想；兩顆心最遠的距離，是輿論……兩者，一樣虛無曖昧。

所以，世界上最美麗的唯一偶數的質數2，像天上的星子在我們心中閃爍發亮，每個人都在追求獨一無二，以及雙雙對對。

天亮前，R躺在我黯黑的客廳地毯睡著，我端著酒在數字閃爍的2號星空，思考起種種，突然想起多年前曾經深愛的某個大自己13歲的男人，這樣拒絕過我：「他說我這麼老，妳不該愛上我……」

我和他的距離，大概比星子還遠，如同每年科學家所發現無法被2整除的新質數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