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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搭機有感
作者: 〝糊塗蛋〞	日期: 2004.08.26　　天氣: 　心情:

那
一天，我再一次驗證自己果真是個貪生怕死、膽小如鼠的人。身而為人，歷經三十年「腳踏實地」的生活方式，對於飛行一事，我不曾有過夢想。想當然爾，我從不曾希望自己是隻飛鳥，可以恣意盡情遨遊天際間。
那一天，我終於明白，之所以不曾有過飛行夢，乃緣於自身對於飄浮的恐懼，彷彿雙腳離了地，生命就無所依靠。甚至，很愚蠢地認定，那麼龐大、那麼沉重的飛機，怎可能順利平穩地在空中飛翔……
根據一些數據事實，飛機的失事率遠比火車、汽車來得低，由此，得出一個結論：飛機似乎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了。然而，這樣的事實根據，並不能撫平我對搭飛機一事的恐懼。當然，未上飛機前，我也不曾瞭解內心深處的不安竟是如此強烈，讓人感到窒息。
我、怕、死、了……
這讓我回憶起夢中常有的場景。基本上，我是個睡得相當精彩的人。每一晚，我總能做上無數的夢，有些記不得、有些卻印象深刻。其中，在機場裡來回奔走便是常有的夢境。有趣的是，我在夢中總因為忘了帶護照而上不了飛機。有一回，我竟然在夢中順利地進入機艙之中，就在起飛時，夢醒了。
詭異的是，我在夢中要鎮定得多，不像現實生活中的狀況，如此神經質地呈現半歇斯底里的狀態。
星期六早上九點四十分的班機，這一年來上班總是遲到的我，竟在九點前就抵達機場，比其他七位同事來得早。我並未讓自己閒著，目光開始搜尋投保的櫃台……嗯，找到了，當服務小姐詢問要購買多少保額時，毫不猶豫地，我選擇了1500萬。兩天的保險，用 919元賭上 1500萬，坦白說，很划算。
買完保險，同事依然不見蹤影，我坐在偌大卻不顯吵雜的機場裡等候著。心裡想著，我這一生能夠賺足1500萬嗎？就算我真行，扣掉生活開銷與花費，是絕對不可能捧著1500萬回家孝敬父母的。如果此行真的不幸發生了什麼事，這些錢也算是我這輩子唯一能報答父母恩情的一點心意了吧？
我知道這種想法很傻，我堅決相信我的父母不會稀罕這1500萬，可我還是莫名開心卻又感傷地覺得自己做了個很正確的投保行為。如果你覺得上述行為是蠢笨如豬的舉動的話，那麼，接下來，我打電話吵醒睡夢中的妹妹並交待著若我不幸「怎麼了」，要如何分配這1500萬且自個兒哭得極為慘烈的景況，百分百會讓你覺得我實在是個神經病。
好吧！或許我真的是個神經病，但那又如何？我的確是很認真地把搭飛機這件事當成是很嚴重的一回事。不過，我不怪你們無法理解我的心意，畢竟，就連認識我二十多年的妹妹也罵我「白爛加智障」。她說：「妳只是去高雄，不是去美國，OK？！神經病！」然後，很傷我心、很無情且冷血地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登機時，那種不安的感覺無止盡地擴大。縱使不停地在心裡告訴自己：「不會的！搭飛機很安全的！不會有事的！算命師沒說過我會那麼早死……」
坐下後，我的神經相當緊繃，我想，我真是最守法的乘客了，無須空中小姐交待，我已自動自發地繫好安全帶，端正地坐著、認真地看著電視螢幕上播放的救生衣使用方式影片……
我的座位正好是靠窗，起飛時，我緊抓著椅子扶手，但其實，我知道我的左手抓的是同事擱在扶把上的右手，可我已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牢牢地扣緊我能抓住的任何東西，額上冒汗、手心出汗，就連腳底也滲出汗……
幸好飛行還算平穩，在同事恥笑我之後，我終於能稍微放鬆心情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雲就在身邊，靜止不動似的。與搭車時，路樹會不斷呼嘯而過的感受截然不同。心情，也就這麼地……意外平靜起來。
人，多麼地渺小啊！生命，多麼地脆弱啊！在高空中，這種念頭格外地鮮明而強烈。往下望，看不見渺小的人；生命更是無法由自己掌控，全操在機長或……老天爺之手，我只能說，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我向來就厭惡無能作主的感受，偏偏人生在世，身不由已的時候並不算少，只是，坐在飛機裡，這種情緒特別容易跳脫出來，像針刺似地不斷戳著腦袋瓜強調著。
飛往高雄的時間，在記憶中變得短暫，也許是過於緊張，反倒覺得一下子就抵達目的地，並沒有度日如年的感覺。我想，或多或少是因為我對於搭飛機這件事仍感到新鮮的緣故，就算是相當緊張，也還是在好奇地東張西望之下而感到時間飛逝。
平安地讓兩腳著地後，同事笑說：「妳看，很安全吧！」我得意洋洋地笑咧了嘴，兩手一拍，大言不慚地說：「就是嘛！根本沒什麼！ piece of cake啦！我又是一尾活龍啦！」語末，還要加上幾聲得意的笑。同事也都笑了，說我腳一落地就囂張了起來，也不想想剛才在飛機上有多麼丟臉。他們提醒我，若是我忘了，他們可以播給我看。
是的，他們把我的糗態全錄下來了，唉。
隔天，我並未搭飛機回台北，由於錯過班機，在不願也不想等飛機、坐飛機的前提之下，選擇搭五小時以上的車。坐在習慣的四輪轎車裡，我詭異地察覺……好像、好像搭車比較恐怖……
總而言之，我在下個周六，再度搭上飛機往台南參加同事的婚禮，當天，也搭了飛機回台北。就在這七天內，這個三十年來不曾搭過飛機的我，神奇地當了三回的空中飛人，買了兩次1500萬的保險……
在此，我只能說，沒賺到那1500萬也好，因為我比較想自食其力，錢還是要腳踏實地賺才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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